这个靠拍猎奇视频赚钱的团队,终究还是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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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怪谈文学奖」推出的第篇故事

这些故事试图讲述生命中那些幽微的部分

希望这些故事能为您带来阅读的愉悦

并让您感受到世界的广阔

“突然平地响起一阵怪叫,好像女人的哀嚎,又尖又细,仿佛有人拿一把小钻子在钻太阳穴。乔飞和阿月一下子捂住耳朵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今天这篇《猎奇俱乐部》由「吴心怡」讲述。

猎奇俱乐部

“各位老铁,我们现在已经到深处啦!来,海龙,我们比个V给老铁看看。”乔飞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兴奋地去摇李海龙,可是李海龙的胳膊就像铁块一样,又冷又硬。乔飞扭头一看,李海龙眼里射出绿光,嘴巴咧到了常人无法到达的角度,一口咬了过来。

“啊!”乔飞猛地坐直身子,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五年了,已经整整五年了。李海龙像一个阴魂,时不时骚扰自己。

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好歹把他拉回了现实。他抓起手机,手机那头传来吵吵闹闹的女声:“乔哥,你收着吴老大的信了吧,这下咱们要发财了!”

那位是乔飞私下里的搭档阿月,两人都来自“猎奇俱乐部”,那是一个专为有钱人服务的视频团队。阿月口中的“吴老大”便是俱乐部的创始人。人嘛,钱一多就喜欢玩刺激的,荒山野岭啊、古墓老城啊,想想都带劲儿,但是又不能自己去折腾,只能看别人折腾,所以就催生了像猎奇俱乐部这样的团队。去那些凶险之地转一圈后,视频配上点儿音乐效果,再用剪辑手法增加观赏趣味,整个就跟看电影一样刺激。土豪们一高兴,除了合同价格,也不少给打赏,他们每次赚得还真不错。

不过地方去多了,还真能碰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俱乐部招的都是些硬家伙,大家都用网名,出了这俱乐部就当谁也不认识谁。乔飞的网名就是乔哥。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三年前乔飞无意中发现自己和阿月就在一个城市,两人一合计,私下赚钱少了吴老大抽提成,赚得更多,便经常搭档接私活儿。阿月虽然是个非主流,脖子上还刺着不知道是羊还是人的野兽文身,但真是一把好手,两人合作得很愉快。

这次接的大活是去狮子岭饕餮洞,金主不光要视频,还要俱乐部“取点儿自己家落在洞里的东西”。取东西优先于视频,如果拿到东西,金主愿意扔七位数的报酬,可把阿月乐坏了。

两人瞎扯一会儿就挂了电话。狮子岭,乔飞默念这三个字,五年前就是在狮子岭附近出的事。出事后乔飞颓废了很久,后来才振作起来,出去学艺入了这行。但是李海龙还在他周围,还没有放过他。他仿佛又看见海龙在一片黑暗中招手,像儿时叫他上学一样,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语气诚恳。

进洞

行动照例由吴老大领队,同去的还有高塔、蛮三、猴子。吴老大三十出头,在野外生存技巧、风水法术上都颇有造诣,为人靠谱,平时打扮得也很有大哥范儿,双手各戴两只大戒指,再戴个墨镜,活脱脱一个日本黑社会。高塔水平次之,他俩以前是师兄弟,搭档做活儿,后来规模扩大,才办了猎奇俱乐部。

几人自带装备,伪装成游山玩水的驴友,先后住进了附近的旅店。一行人踩好点后选了个日子,就直奔饕餮洞去了。

饕餮洞是狮子岭一个天然洞穴。当地有传说,饕餮吞日坠地就落在这里,后人挖洞还挖出了饕餮骨骸,据说只要得到一块,就能心想事成,财运亨通。就因为这个传说,曾有大批寻宝人来到这里,但无一人生还。

猴子在外面做接应,剩下的人开了头盔上的摄像头,拿好鸟枪,穿戴齐整,一起下了洞。

洞越进越深,似乎没有尽头。渐渐地,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条石,再往里走,山洞原本坑坑洼洼的表面全部被平整的青石取代,洞穴也越来越高,越来越黑。每当到了黑暗的环境,乔飞就感到不自在,李海龙陷在流沙中,困在黑暗里,他无所不在,他随时哀嚎。医生说乔飞这是应激创伤,可能一辈子好不了。

“看来这是个半人工洞穴,什么人费这么大劲儿修洞呢?”

“哈哈,不会真是什么藏宝洞吧?”蛮三开着玩笑。

“狮子岭过去一直是道家圣地,附近道观多得很,可能还留着什么机关,大家认真点儿,瞪起眼神。”吴老大嘱咐道。

“这么多道观都去哪儿了?来的路上可是没怎么看着。”

“物极必反吧。难道蛮三你要去上香吗?你这样的估计连玉皇大帝都不要你香火钱。哈哈!”

乔飞跟着笑了笑,继续仔细观察两边的条石,确定没什么机关,又朝上看去。穴顶在这个地段已经十分高,借助头盔上的照明,乔飞也只能勉强看清顶上刻着浮雕,似乎是一条龙的身体,鳞甲还反射着森然的光,但是浮雕制式很奇怪,龙身上不是一片片的鳞,而是一环一环的。乔飞也不是考古专家,兴许是年代久远磨掉了,他想了一会儿便把注意力都放到前方。大概又走了几百米,队伍倒数第二的阿月突然颤抖道:

“蛮三……不见了。”

队伍马上围成一个圈子,光线朝四方八方打出去,保持最大程度的视野,但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我感觉后面好像没声了,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阿月说。

“等等,先都安静。”吴老大举起一只手,几个人侧耳倾听,洞里传来“吧嗒吧嗒”的滴水声,一摊血慢慢流到他们脚下,再斜向上看去,蛮三就挂在洞穴顶上。

秘药

“我操!”几个人吓得大叫起来,这一叫不要紧,蛮三的尸体一下子掉下来,肚肠散了一地。洞顶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以惊人的速度逼向乔飞一行人。

乔飞大叫一声,举起鸟枪就打,高塔和阿月马上也反应过来,举枪就射。但是那东西只被阻了一下,根本不带停的。“跑!”吴老大一声喊,一行人赶紧撒丫子跑路。这射击的动作一停下来,对未知和死亡的恐惧立刻充满了内心,他们只得发疯往前跑。

到底怎么回事?乔飞心里想着,脚下一绊,摔了个狗啃地。这稍微一停,那声响便紧跟而至,他绝望地闭眼等死,过了几秒才发现身后的动静停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回身,灯光也一点点逼近怪物。“嘶——”乔飞倒吸一口凉气:一只巨大的蜈蚣就停在不远处,上半身威胁地立了起来,身上的环节反射出森然的光。

怪不得洞顶的龙没有鳞片,这蜈蚣就是那浮雕啊。乔飞恍然大悟。想必这蜈蚣躲在视线昏暗的顶部伺机而动,等队伍都走过去,它挑了最后面的蛮三下手,垂下身子用巨螯刺入神经毒素,当场麻痹了蛮三,所以前面的人没听到挣扎的声音。

“这畜生怎么不动了?”察觉到异样,大家也纷纷停下脚步,端着武器谨慎地站在乔飞后面。

吴老大小心靠过来,灯光往地上一打。原来地上有一道凸起的石槽,里面装满了黑乎乎的东西,正是这道槽绊倒了乔飞。吴老大抹了一把,仔细嗅了嗅,“这是驱虫的秘药,不过看样子也有些年头了,不知道能顶多长时间。”

“那就直接干掉它!”高塔怒吼一声,端起猎枪就射。大蜈蚣吃痛,不退反进,身子弓起一人多高,大张开螯牙。

“别射了!这玩意儿皮糙肉厚,咱带来的普通猎枪根本对付不了,当心逼急了,蜈蚣越过石槽,咱都得完蛋!”吴老大气急败坏地阻止高塔。

“现在怎么办?”阿月干呕了几下,问道。

“蛮三肯定没救了,刚才我看他肠子全出来了。咱们只能赶紧往前跑,或许前面有出路。”

队伍只好收拾东西默默离开。乔飞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李海龙——他的发小和兄弟,哀嚎着向自己挥手。他们年少时就离开贫穷的家乡,一起打拼,互相扶持,但是在五年前的事故中,乔飞丢下李海龙一个人逃走了。等乔飞回老家找李海龙的爸妈和妹妹,想给点儿经济补偿时,却发现人去楼空——他的父母早已过世,妹妹出去闯荡至今未回。

他记得儿时那小妮子就喜欢缠着他和海龙玩耍。因为她脸上有一大块丑陋的胎记,所以别人也都不待见她。当他和海龙走的时候,小妮子哭成了个球,直嚷着以后要去找哥哥。

他和海龙摸爬滚打,尝试过许多能赚钱的方式,跟戏团的师傅练过拳,做过建筑工人和环卫工,给土财主当过拉货司机……他们练了一身力气,却始终生不出根来,扎不进土地里。后来直播火了,他们又跑去做直播,向老铁们要礼物。“别人说俺妹丑,可不好找对象,等俺攒下钱给她做个手术,好找婆家。”李海龙常把这话挂在嘴边。

乔飞知道海龙挂念这个妹妹,因此按脸上有胎记这个线索断断续续找了好几年,但丝毫没有结果。

他连最后一点儿安慰自己的机会也没了,李海龙的哀嚎将终生缠着他。

鬼打墙

走了二百米后,一摊血流到他们脚下,只见蛮三躺在七八米远的地上,空洞的眼神望向他们。

“这……鬼打墙?”

“真是邪门得很。”吴老大点燃一支蜡烛放在东南方向,烛火霍地变成绿色。“连生门都这么凶险,绝不是鬼打墙那么简单,这里被人下了厉害的阵法,而且恐怕还是阵中阵。快,布法!”

高塔立刻甩开背包,叫乔飞和阿月一块帮他布置。他们迅速在地上弹了一个墨线圈,在墨圈外撒了一圈朱砂、黑狗血和糯米混合的东西。吴老大焚起一个小香炉,插上一支绣着老虎的旗子,对着旗子念念有词。他的念词又快又黏,用得不知是哪个地方的方言,连在一起好像唱歌。

还没等他唱完,突然平地响起一阵怪叫,好像女人的哀嚎,又尖又细,仿佛有人拿一把小钻子在钻太阳穴。乔飞和阿月一下子捂住耳朵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模糊中高塔大叫:“不要乱动,小心坏了法圈!”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老大出手如电,从怀里掏出一个硕大的青铜铃铛,边摇边念他那唱歌似的咒语,腿上更是踏起了步罡。

铃铛一声紧过一声地晃动,那鬼哭狼嚎渐渐消散,两人的意识也恢复了清明,定睛一看,法圈有些部分已经给搅乱了,露出了空子。

“保护法圈!”高塔已经脱掉上衣,跳起了东北大神一样的舞,用不知什么路数的手法拍打着上身,完全腾不出手来,只好叫人。

不等高塔说话,乔飞就急忙冲过去收拾。正布置着,他突然感觉身前起了一层霜,抬头一看,一道道黑水正缓缓从砖缝中渗出,慢慢流向他们。

“吴老大,来了一堆黑水!”乔飞手上动作不停,大叫起来。吴老大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叠符纸,快速掐了几个手诀,借着落手的余势,狠狠一甩,符纸如摇扇般展开,那符头竟然无风自燃。他脚跟着地,胡风一般旋了个圈,像个陀螺似的,十几张符纸激射出去,笔直地插在最外面的圈子上。符头的火苗先是一暗,继而猛了起来,如一条火龙,点燃了整个圈子,把人安全地围在中间。说时迟那时快,黑水转眼就到跟前,只听刺啦一声,最先到的一缕黑水竟被烧得蜷曲了起来,空气中还有一股臭鸡蛋的味道。乔飞这才看清,那黑水竟然是无数黑发,虬结缠绕在一起,别提多恶心了。火越烧越大,山洞里全是头发烧焦的劈啪作响声,可这山洞里的温度却越来越低。

“还有什么能耐都使出来吧!”吴老大终于念完了那唱词,猛地大喝一声。他朝着旗子做了个敕的动作,旗子立刻无风而扬,数股白气从中翻涌出来,最后旗子哗啦一抖,白气全部涌出,凝聚在半空中化成一只吊睛大虎。旁边的高塔也拍打完了身体,盘膝而坐,皮肤上缓缓现出一只猛虎,随着呼吸起伏,好像活了一般。这莫非就是俱乐部私下传的吴老大压箱底绝活儿灵虎阵?

那猛虎左扑右跳,上掀下剪,血盆大口发出长啸,带起阵阵罡风,如一道白色狂风般席卷。

乔飞瞪大眼睛,原来在模糊的黑暗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只只竖立的黑色眼睛,错落有序地形成数层罩子,将一行人和猛虎罩在其中。“阿月,开枪!”他和阿月马上举枪射击,但是弹珠穿过黑眼就如同穿过烟雾一样。猛虎虽然扑腾有力,却阻挡不了罩子逐渐收紧。

吴老大眉头紧锁,双腿开立,扎了个马步,同时深吸一口气,憋得脸都发紫了,猛地大喝一声:“破!”那猛虎化成白气,白气凝成一支支利箭,“刷刷刷”射了出去,精准地刺中每只眼睛。黑眼逐渐扭曲起来,发出女人尖叫一般的凄厉呼号。

乔飞和阿月捂着耳朵痛苦地躬下身子,不过那声音叫了一阵就散了。两人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吴老大和高塔也都半瘫在地上,面无血色,尤其是高塔,嘴唇都哆嗦了。乔飞不会法术,但是在俱乐部里干久了,也能看出个门道来,这个阵法肯定损耗极大,高塔在阵法中应该是护法一类的职责,所以受伤害最大。

两人一人搀起一个,吴老大突然抓着乔飞不放:“局……局还没破……”

“噗”的一声,一只血手刺穿高塔的胸口伸了出来,高塔软绵绵地靠在阿月身上,背后站着蛮三。

破局

“妈呀!”阿月吓得大惊失色,马上跳开,然后矮身一腿扫向蛮三的小腿,“啊!”只听一声惨叫,阿月抱着腿向一旁滚去,“硬得像铁!”

“我操,”乔飞心里一惊,“难道现在就变成僵尸了?”

乔飞后脚蹬地,一跳一转,顷刻就转到了蛮三身后,从它腋下伸出两只虎钳,交叉在前面紧锁住尸体下颚,臂上一用力,把它绞得后仰起来。蛮三突然将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大嘴一张,喷出一股头发。

“糟糕!”乔飞赶紧闭气,咬紧牙关,一偏头,手脚同时使了个金蝉脱壳,才挣脱出来。更多的头发从蛮三的七窍中喷了出来。

“用……用符纸……烧……”吴老大举起一张紫色符纸,旁边的阿月一把接过,把符纸贴在铜钱镖上,一挥手激射了出去。蛮三一矮身子,符纸从头顶擦过。千钧一发之际,乔飞早已黄雀在后,倏地跳起,接过铜钱镖,连镖带符纸牢牢钉在蛮三背后。头发的生长速度和尸体的行动顿时迟缓了许多。阿月忙把固体火油扣在蛮三身上,一打火全烧了。这种火油是军用级别的,一罐烧下去,神仙也成灰。

“咳咳。”眼见熊熊大火燃起,吴老大咳了老半天,“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的猛虎能感应阵法中的阴气,所以全部命中了黑眼。但是人死灯灭,只是死物一具,这头发就用了尸体隐藏自身阴气,真是百密一疏啊。可怜了高塔。”

经过这几场变故,乔飞冷汗直流,也顾不得吴老大的感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等火一灭,剩下三人立刻往前赶路——鬼打墙果然破了,山洞尽头出现了一条向下的台阶。

骨头

吴老大激动不已:“这就是那条台阶,当地有传说,如果出现台阶,就离饕餮不远了。快快!”然后他踉跄着走到下面,把乔飞和阿月甩在后面。

这吴老大怎么这么毛躁?乔飞真急了,情况不明就敢贸然下去,不想活了?他伸手就想拉住吴老大,却被阿月拽住了。

她拽着乔飞后退了几步,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吴老大不太对劲儿。”然后递给乔飞一根银针,表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这是刚才在做法阵的地方捡到的,我看着像是封穴用的锁魂针,而且吴老大的身上开始有尸斑了。”

乔飞吃了一惊。将死之人如果在穴位上刺锁魂针,可以把生气禁锢在身体中长达三日,这原是古代交通不方便,有的病人快死了都等不来药,因此先用这种极端方式吊着命,等药来了再施药并慢慢去除银针。但是这种治疗手段副作用很大,因为生气被禁锢,便会慢慢在体内逆流,经脉将逐渐紊乱,活人会慢慢长出尸斑,最终变成僵尸。这么邪门的法子,吴老大居然用在自己身上?进洞以后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乔飞根本无心观察,可阿月说得有板有眼,难道吴老大真的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阴谋?

想到后面还有大蜈蚣,这条台阶是唯一出路,乔飞和阿月合计了一下,也只好慢慢走下去,然后见机行事。台阶下是一个宽阔的空间,似乎大无边际,不远处有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块骨头,正微微发着精光。吴老大趴在石台上贪婪地盯着骨头,脸被精光映得格外狰狞。他宝贝一样捧着骨头,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背包。

“收货了,撤吧。录像也给我,我回去剪辑一下给客户。”吴老大看起来十分轻松。

阿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吴老大,我可是咱俱乐部的御用剪辑师,以前咱们出队,剪片子这活儿都是我来做的,你这是不信任我了吗?”乔飞瞄到她的手微微靠向了枪。

“哪能不信任你?只是这次任务很重要,何况还出了人命,所以我亲自出马。”吴老大还是挂着笑意,往前逼近了一步。

阿月和乔飞都没动。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吴老大似乎无奈地拍了下额头,道:“算了,算了,我就是个瞎操心的苦命,还是你做吧,到时候可别出什么纰漏,而且,咱们还得一块儿对付蜈蚣呢。”气氛稍微松弛下来,吴老大走过来笑呵呵地拍了拍他俩的肩膀,“都是自己人,不要为这点儿事伤了和气。”

一阵酸麻感从乔飞脖子处传来,迅速扩大到全身,他看着吴老大的身体逐渐变高,并且转了个奇怪的角度——他和阿月同时倒地了。吴老大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手上的四只戒指中有两只伸出了尖锐的注射器。他蹲下身子缴了两人的枪,又快速销毁了摄像机。

“为什么?”乔飞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

“为什么?”吴老大重复道,掏出一把刀子,利落地刺入阿月的喉咙。阿月瞪大眼睛,身体抽搐起来。“那个金主就是我,我可根本没钱给你们。”他甩甩刀上的血,走近乔飞,“我得了绝症,平时挥霍得厉害,根本没钱付医疗费。我只能铤而走险,骗群里高手进来帮我取饕餮骨,只有饕餮骨才能救我。杀了你们,销毁了视频,我就人间蒸发,过我的逍遥生活去。再说了,我祖上就是狮子岭的道士,这饕餮骨头是狮子岭道士发现的,那自然就是我家的东西。”

吴老大一刀刺向乔飞,刀尖逼近乔飞脖子的一刹那,他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皮肤开始迅速老化,居然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吴老大瘫倒在地上,手往背包摸去:“我的……饕餮骨……”话音未落,便一动不动了,身体随之破碎、崩塌,像一堆灰尘。阿月站在他后面,静静看着他。

相依

阿月血流如注,从容地从背包中拾起饕餮骨,这块骨头仿佛吸了吴老大的精气,光芒比之前更盛。她拿着骨头在伤口处轻轻滚动,伤口逐渐愈合,那幽绿的光芒又分出一缕,顺着骨头和肌肤流进阿月脖子上的野兽文身,一点点勾勒出形状。乔飞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那个文身,它既不是羊也不是人,是二者的结合——羊首人身,透着一股怪异的感觉。

“饕餮骨的消息都是我们暗地流传到外面的。你就没想过,如果真如传说中那样无一人生还,又怎么可能有人知道饕餮洞?”阿月缓缓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饕餮的伥,大概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为了生计,也为了找我哥哥,迫不得已干了这一行,后来就进了这里。”

阿月陷入了回忆,喃喃道:“那是五年前了,当时队里已经混进了一个伥,带着我们一步步走进陷阱。队伍里有好几个厉害角色,豁出了命去自救,弄出了不少动静,结果触发了机关,山摇地动,这附近都被波及了。虽然他们做了挣扎,可除了我和那个伥鬼,都命丧于此。”

趁着她自言自语的功夫,乔飞拼尽全力往外爬去。

“没用的,这个地方曾是狮子岭一众道士修炼之地,就是他们最早发现了饕餮骨,妄图修炼成仙,于是在此地尽布各种机巧之术,并且穷极智慧,用八卦原理借天时地利,使机关方术生生不息,变化无穷,结果都做了嫁衣裳。等一切做好,饕餮早吸了他们的精气,炼成了第一批怅鬼,整个饕餮洞也成了饕餮吸取精气的机关。从一进洞开始,你的命运就注定了。”

“但是饕餮没有杀我,或许也不会杀你。看在我们交情还不错的份上,我用意念联系了饕餮,饕餮骨便吸食了吴老大的精气,在关键时刻救了你。”

“呸,”乔飞啐了一口,“别说那么好听。你自己变成不人不鬼,还想拉我下水?”

“哈,乔哥,你真是个聪明人。”阿月笑了笑,“我太需要有人脉的下线了。不人不鬼不知道,但是太他妈疼了,一会儿如坠冰窟,一会儿又像在刀山火海,疼得我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做伥鬼。”

“何必呢?”大概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乔飞索性停了下来。

“我父母死得早,哥哥对我最好。饕餮答应我,如果引诱了足够多的人,我就可以知道哥哥的下落。反正我也是一死,不如找到至亲。”

阿月一步步走到乔飞跟前,她的脸皮慢慢融化,变成一缕缕气流进文身中,露出了她真正的脸,上面净是血污,渗入表皮,永远凝固在上面,像是诅咒,像是契约。“饕餮吞日,坠海力竭,蚕食躯体,死于自己的贪欲,只剩一缕精魂寄托于残骨。人类也是因为贪欲,死于阴谋,死于愚蠢,死于权力,死于金钱,死于意外,贪心不足的人类,不正和饕餮十分契合吗?”她蹲下身子,双手认真捧着乔飞的脸,他们挨得十分近,“与我一起成为伥,去引诱更多的人吧。”

虽然面目不清,但乔飞还是看到了隐藏在血污之下的褐色胎记,紧接着,身上渗出的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能感到地面的场景突然像八卦阵一样动起来,仿佛一团团巨大的金属肌肉在蠕动,慢慢吞噬着他的身体。

褐色胎记……五年前的震动……乔飞终于触摸到了真相:是阿月的队伍触发了机关,牵连到了附近,他和李海龙才遇到了流沙陷阱。他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的场景,在被触动机关的藏宝洞里,李海龙猛推了他一把,他得以逃出生天,李海龙却陷入了流沙。他看了李海龙一眼,恐惧让他抛弃恩人和发小逃跑了。李海龙的哀嚎再次响起,伴着无边的黑暗和乔飞的愧疚。

“海龙,请你继续怨恨我,但也请你放心,我找到你妹妹了。我们将同在一个世界,永不抛弃彼此。”

生天

猴子盯着洞口眉头紧锁,他已经守了整整一天,可是下面完全没动静。

就在这时,从山洞相继爬出两个人。

“原来是乔哥和阿月,吴老大他们呢?”猴子先是惊喜起来,紧接着看其他人不在,马上变了脸色。

乔飞摆了摆手,气喘吁吁地说:“别提了,这地方太凶险,其他人都折了,连设备都损坏了。回去叫大家把信息都处理一下,躲躲风头。”

猴子长叹一口气,搓了搓手,“算了,只能这样了。”他跟着吴老大干了很长时间,但是看这个情形,他自己断不敢贸然进去找人。

“不过七位数就这样打水漂了?”猴子不甘心道。

乔飞和阿月对视了一下,前者搂过猴子的脖子,笑嘻嘻道:“谁跟钱有仇啊?我两个是这么合计的,等着这阵子风头过了,重新拉拢帮人建个新的俱乐部,找个机会再进去。这里除了骨头渣,还真有不少东西,不过里面实在太凶了,下次起码得二十个人才能对付。猴子你人脉多,到时候你拉拢拉拢,事成之后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怎么样?”

猴子眼里放出光来,“成了,乔哥,就这么办!”

他没有注意到乔飞的脖子上多了一个猛兽文身,同阿月的一模一样。

饕餮

在我的感知里,阿月又帮我找了一个伥。这么多年来,她尽心尽力、任劳任怨,给我带来了五百三十二个活人生气,为我引诱了九十二个伥。这九十二个伥,又会为我带来更多的活人。

当然那是我欺骗她得来的。

我怎么会和她做等价交易?

我不杀死她是因为我吸收不了她的精气。她的心中有一团至纯的感情,是关于她哥哥的。当我试图吸取她的精气的时候,我感到了炽热,这令我回忆起吞日时的痛苦:太阳的炽热融化了我所有的内脏,高温在每一根毛发和每一块血肉中奔腾,直到把它们都烤成灰烬,痛苦使我难以下咽。

包括那位刚刚成为伥的人,他的内心也有一团火热,来自对兄弟的愧疚。

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次了,我有办法对付他们,我知道他们的弱点。

我略施小计,就蛊惑了她,让她成了我的伥。她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实际我利用她的弱点让她自投罗网。毕竟我是饕餮啊,最熟知人的欲望。

纸包不住火?

不会的。成为伥的痛苦会逐渐麻痹她的感官,我通过文身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量也会强化这一点,她将怀着找到哥哥的希望逐渐失去为人的感觉,终将失去她的火热,那时,我就可以吸收他们了。

他们终将是我的,我们将同在一个世界,永不抛弃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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