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唐遗梦·绝世孤品」立秋之后，因疫情推迟的嘉德“大观”之夜姗姗来迟，其中不乏有唐寅、董其昌等人的传世名迹，但论最受瞩目之作，应当归属一幅绝世孤品——张大千「仙山楼阁图」「仙山楼阁图」，上世纪五十年代张大千寓居巴西时所作，画轴中，斑驳凝重的古绢、富丽堂皇的装池，以及瑰丽耀目的红树青山，共同构成富有冲击的震撼画面，相信每一个人在看见它的瞬间，都会在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与任何传世画作相比，它都显得与众不同——缺少了水墨绵密的韵致，却饱含古雅瑰丽的晋唐气息。这种气息，首先自画轴的装池流露。这件画轴的装池，出自张大千亲自调教的日本古书画装池天才、黄鹤堂主目黑三次之手。为了配合画面超越宋元、直抵晋唐的风韵，装璜使用仿自唐代制式的纹银鹤寿轴头，搭配东洋古丝绢轴裹，使卷轴外观显得华丽而阴凝，于典重中透露一丝诡谲，与中国自宋代形成的装池审美传统大相径庭。「仙山楼阁图」的轴头与轴裹展开画轴，画作的技法更加与众不同。画面中，作为主角的山峦以青绿作为主调，山头渲染白粉，远山则用朱砂与大片石绿撞色，形成霞光般绮丽的色彩；中景部分，楼阁横亘溪岸与丛树之中，以白粉装饰屋顶、朱红施染立柱，地板以蓝白间色铺成，无论独特的斗拱还是浓烈的色彩，都不同于常见的宋、明建筑，而呈现出与敦煌壁画中唐代建筑一脉相承的特色。其中，张大千为了强调屋缘，在檐下装饰了两排整齐的青绿圆点，建筑的基筑直接立在溪水中，这些特征都与与莫高窟窟主室北墙的壁画相似，应当来自于张大千对敦煌的深入研习，由此营造出独到的古雅气质。敦煌莫高窟窟北壁壁画局部画幅的近景容易使人联想到北宋山水常见的形式：“主石”+“主松”的宗主位组合。但画法上同样采用浓重的青绿、边缘装饰白粉。丛树之间，各种色彩交叠、渗透、碰撞；石绿、朱砂与墨色交融渗透，形成奇特而神秘的光影。空间上，近景处的树石通过朴素但严谨的叠压，与画面中部拉开距离。几株古木直插霄汉，遥遥与远山相接。其中一株虬结如蟠龙，横倚于楼阁之上，打破画面的平衡，增加视觉张力。至此统览全幅，画面丰富的色彩交融冲击，融汇于流淌的古意之中；而石绿铺陈略显阴冷的山脚下，装饰瑰丽的楼阁又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在它一侧树木如暗红的虬龙，又像佛塔直立，冲上画面的高处——那里是一团浓烈的业火，仿佛在天际燃烧。这一刹那，北宋的恢弘、唐人的浓烈、敦煌的绮丽融于此间，再结合画轴鬼魅般的装璜，终使本幅「仙山楼阁图」成为绝世孤品，代表了后世追溯晋唐的最高成就。?「溯源」若为本幅的画法溯源，除了楼阁所流露的敦煌特征之外，北宋与晋唐是它最为主要的取法对象。回溯中国画史，山水大约由魏晋起源，至唐代日益成熟。但遗憾的是：如今唐代山水已经十分罕见，魏晋则一幅也没有流传。只有宋代留下较多画迹，也因此成为后世画家“袭古”的主要着力之处。虽然「仙山楼阁图」处处透露出张大千追溯晋唐的野心，但他依然不可避免地受到宋人影响。比如画面恢弘壮阔的气势，来自于北宋全景中堂山水的立意；而山头覆盖白粉的画法，又取法于宋英宗驸马王诜——说到这里，画面中近景的磐石与虬枝，也令人联想起「渔村小雪图」的中段的松石。王诜「渔村小雪图」局部画中的树木同样有宋人的影子，并且关联起另外几幅画作，其中不乏张大千寓居海外时所画的、众多意图追溯古人的巨作。巨然「湖山春晓图」如若细审「仙山楼阁图」，其中树木弯曲的姿态，与传为五代巨然所绘的「湖山春晓图」十分相近，尤其是反向弧状的出枝，以及凡到转折必留下虬结的习惯，都体现出两幅画隐秘的连结——由此联想，张大千在画树时一贯喜爱表现主干被蛀空与树皮剥起的形貌，或许也来自于「湖山春晓图」中树干中间浓重两侧留白的立意。作为张大千大风堂旧藏，「湖山春晓图」曾经饱受争议，因为其中画有从右侧走出的红衣道士，一度被认为因归属五代另一位画家刘道士之手。同时，美国波士顿博物馆藏有一幅关仝「山阴踏歌图」，除了全幅以青绿设色之外，几乎与「湖山春晓图」一模一样，而这幅画轴的作者正是张大千，其中内幕引人深思。「湖山春晓图」与「山阴踏歌图」对比至于垂直向上的树木，则在另一幅张大千托名王诜的「连山断磵图」中可见——这幅画同时也印证了他与王诜的紧密连结。幅中，树木笔直向上方刺出，连接近景与远山的画意，与「仙山楼阁图」的构图如出一辙；虬结的枝节与树干随处可见的蛀洞更体现出作者处理树干的偏好，成为他个人风格的特征。张大千仿王诜「连山断磵图」「仙山楼阁图」中树木取法宋人，山石则远溯晋唐。作为中国近代、甚至半个世纪以来技法最为杰出的画家，张大千素来神往于晋唐的神韵——尤其是晋人张僧繇与唐人杨升，两人都以富丽堂皇、雍容典雅的设色山水名垂青史，但俱无画迹传世。如今我们对其的理解，几乎只存在于后世摹本之中。明人仿张僧繇「雪山红树图」明人仿杨升「蓬莱飞雪图」艳丽的色彩不一定比水墨更具心灵的深度，却更富视觉的魅力。在明人的仿作中，山水摒弃绵密的皴法、层叠的墨色、繁复的造型，转而投向纯粹的色彩。白粉、朱砂与青绿交叠流淌之间，画面呈现出独特的风貌。「仙山楼阁图」传袭了这种风貌，但张大千融入更多色彩，使画面显得愈加浓烈。于是，朱红不仅与白粉交相辉映，更有青绿的冲撞与交融，这是吸收了唐代青绿山水后的结果——李思训「江帆楼阁图」最终，张大千以超人的天才将各种风格熔于一炉，并且增添自己的个性与思考，简洁鼎峙的三重山峦间，所有元素交迭冲撞，营造出迷离绚烂的色彩，凝结为静谧高古的意象，流露出独一无二的气质，更为我们理解古人提供了线索与佐证。在张大千完成「仙山楼阁图」五十年后，年，本幅由大千夫人徐雯波女士托付香港导演杨凡“谪仙馆”拍摄面世，成为他“血战古人”之巨迹，亦开启此后辉煌浩荡的泼彩之路。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